第79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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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高峰走出指挥部,来到位于军管会前厅的会客室,只见一位四十岁上下,皮肤略显紫黑,像是常年在户外工作的高瘦中年人,神情之间总有一股阴鸷之色浮现。

  他身穿灰色短袖衬衫和深色长裤,衬衣下摆紧紧的扎在裤子里。此时正坐在沙发上,时不时翻腕看一眼手表,似乎有些焦虑。

  “贵客远道而来,不知有何事要见高某?”

  瘦高中年人一听到高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屁股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,露出早就准备好的公式笑容,上前两步,双手握住高峰的手掌,同时微微躬身道:“鄙人滇峰集团川中总代理郭俨,见过高师长!您的威名已传遍了大西南,郭某仰慕已久,今日一见,深感荣幸!”

  高峰接过对方双手递上的名片扫了一眼,这个滇峰集团他听说过,在黔南、滇西两省颇具规模,是当地的纳税大户,主要经营矿产、茶叶、旅游等产业,财力相当雄厚,眼前的郭俨则是该集团在川中地区的总负责人。

  “郭总过誉了……请坐!”

  宾主落坐,自有军管会的工作人员送上香茗。

  “不知郭总今日前来,所为何事?”高峰抿了一口茶淡淡道。

  “呵呵,鄙人忝为滇峰集团的川中总代理,进驻蓉城以来,至今,业务却并没能拓展多少,实在惭愧。但在灾情面前,就算再困难,也要纾困解难,为蓉城百姓略尽绵薄之力!这次有幸得到总公司的全力资助,特地向军管委员会,捐赠物资而来!”说到最后,郭俨的面上已是神采奕奕,尽显得意。

  高峰微笑着点点头:“贵公司能在时局如此艰难之际,慷慨解囊,选择与蓉城百姓共渡难关,高某深感钦佩和敬仰。”

  “满载物资的十辆重卡运输车,已经停在城郊等候放行,这里是全部物资清单,还请高师长亲自过目!”郭俨递过清单表,随后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青翠茶汤表面的嫩叶,抿了一口,默默的等待对方的反应。

  高峰接过清单,本想着这就是走个形式,随便看看就好,以示尊重,谁知他才瞟了一眼,就微微有些怔住了。

  对方十辆重卡装载的物资可谓诚意满满,出手阔绰,近七成全都是保障民生的生活必需品,可另外三车的东西,就有些耐人寻味了,因为清单上赫然注明全都是军火!

  嘶……好大的胆子,或者说,来者不善啊!

  居然敢当着军方的面,毫不遮掩的彰显自家有能力贩运军火!

  这要是和平时期,高峰会毫不犹豫的下令让警卫排出动,连人带车将他们全部扣下,然后上报给集团军司令部,相信很快就会坐实为一起特大走私贩卖军火案件,足以震惊全国,吸引外国媒体瞩目了。

  可眼下正值多事之秋,国内的形势已不可同日而语,因灾情带来的一连串变动,正深刻影响着方方面面,连整个国家未来的走向都显得模糊不清。

  人心躁动,流言四起,安天河他们这股新兴势力虽然有了登上历史舞台的机遇,但也同时要面对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,不能再沿用过去的老方法办事了。

  “贵公司好大的手笔!”

  “哈哈哈哈,不值什么,不值什么!聊表寸心罢了!”郭俨摆了摆手,傲然自得的神色几乎毫不掩饰。

  “生活物资,我谨代表阖城百姓谢过,就收下了。至于另外三车军火,就请郭总带回去,并帮我转达对贵集团总裁的谢意!我部目前军备齐整,弹药充足,还不劳费心!”高峰很快作出了取舍,试探对方的反应。

  “哎~高师长又何必拘泥于这些陈规旧例呢?殊不知,此一时,彼一时!”郭俨不等高峰回话,继续道,“自从天外陨石砸到咱们这颗星球,新型病毒很快就在全世界范围内,蔓延肆虐开来,国内这都算好的了!海外有些地方,啧啧,早已是人间炼狱,要亡国灭种了!”

  “想不到贵公司志向如此远大,眼界辽阔。”

  郭俨也不在意高峰话语中暗含讥讽,接着道:“眼界开阔一点也不是坏事嘛!再说国内,目前几大正面战场进入相持焦灼阶段,短时间内已无力抽出主力部队荡平全国的所有灾患,这世道嘛,呵呵,说点悲观的,就像是高压锅里的蒸汽,眼看着就要饱和,就要爆出来了……”

  “郭总代理慎言!不要危言耸听!关中战区的灾害大部平息,主力已然东进,日夜兼程奔赴中原战场全力支援。有些事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,但有些话,无凭无据,还是不要在我这里信口开河!”高峰的神色似乎在强压着愤怒。

  郭俨微微一愣,跟着瞪大双眼讶然道:“莫非……高师长还蒙在鼓里?中原战场那边,唉……已经分崩离析了,乱做一团了!”

  “你说什么?!”高峰霍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身来,神色大变。

  “东进兵团作壁上观,迟迟没有赶到预定地点,尸潮突变体越来越多,中原各参战部队伤亡剧增,地方协助作战人员更是十不存一……关键时刻,有人打起了小算盘,枉顾军令,悄悄私自撤退,致使梯次防御圈出现明显漏洞,最终功亏一篑!”

  “好大的胆子!临阵违抗军令,带头的是不怕死?!”

  郭俨忽然神秘的一笑:“若是没有留后手,他们又岂敢私自撤退?难道不怕部下哗变?!不怕被大杀器从天而降,被当做典型,杀鸡儆猴?”

  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  “也不怕让高师长知道,据我们的情报来源显示,带头撤军势力最强的一方,手里已经握有少量战略、战术近、中程弹道导弹及其配套的发射密钥,所以他们才敢当出头的椽子不听号令,率先撤出阵地。总前委那边虽欲灭其而后快,但派出的几支特种作战分队都失踪无果后,双方突然心照不宣的停止了对峙,看来是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。表面仍旧服从军委的领导,而实际上,他们已经获得了多处邻近县市的初步自治权,都是人口稠密的地区。上面投鼠忌器,暂时拿他们没有办法,只得偃旗息鼓,暂不处理,以免挑起更大的内耗,引发更广更不可预测的动荡。”

  高峰缓缓坐下,眉头紧锁,他之前收集到的情报,只发现中原战区的部队分布有些诡异,不像是配合作战,倒更像是相互防备,各自为战,原来事情已经恶化到了这步田地!

  “我们集团的高层领导,深感世道动荡将至,为了保境安民,为了免受尸潮灾害波及,迫不得已,只好提前做些准备,在这西南地界寻求合作和联盟,互通有无,相互守望……”

  高峰听得暗自冷笑,保境安民?免受灾害?说得好听,呵呵,是想趁乱打劫,浑水摸鱼吧!老投机分子了!

  “蓉城前段时间闹事的那帮人,是你们派的吧?”高峰忽然打断滔滔不绝的郭俨道。

  郭俨稍一愣,面露几分尴尬,干笑了几声道:“嗨,那都是误会!早知道贵军已提前部署,行动如此神速,我们何必多此一举,徒费——”

  看到高峰的脸色阴沉了下来,郭俨连忙改口陪笑道:“没想到骚乱伤及多位市民,集团领导也是深感不安,这十车物资也确有补偿的意思,不光如此,后续还有五车物资正在途中,不日即可送达,还请高师长海涵,呵……呵……”

  高峰强忍住心中的怒火,事关己方立场,他无法独自做出决定,必须要向指挥官安天河汇报后才能定夺。

  “你刚才说合作?”

  “对对对!是的,是合作!”

  “怎么个合作法,你详细说说……”

  ……

  半个多小时后,郭俨面带笑容的从军管委员会出来,只是转身坐进自家轿车的刹那,脸色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。

  安天河在指挥部听完高峰一五一十的汇报,颇有些狐疑道:“究竟是我们的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……还是他们在胡编乱造,危言耸听?!老高,你怎么看?”

  “他们如此贸然派出代表来访,带着十车物资和武器,直接表明态度和意图,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,若非局势真的已经恶化到难以挽回的地步,谅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作伪。何况,他们并不清楚我军的侦察手段,来之前以为我们已经知道中原战场事变的消息。交谈时,我装作大惊失色,就是为了从他口中获得更详细的消息,顺便验证一下我军的情报工作,滞后到了哪一步,现在看来……指挥官,【蒲公英计划】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?”

  安天河点点头道:“越快越好!我们之前过于单一依赖间谍卫星的技术手段了,若他们所说都是事实,说明在很多侦察细节上,遗漏严重——兵营那边的间谍分队已经准备就绪,确定好派遣方案,就早点安排他们出发吧!尽快到当地获取第一手情报,验证一下消息的真伪,同时铺开我们的秘密谍报网,这样一来,以后做事也会更有底气!”

  “是!指挥官,我马上去办!”

  安天河的指头在办公桌的桌面轻轻敲击着:“他们送这批物资过来,恐怕不光是在显示自身的实力,同时也暗含对我们的警告甚至是威胁——既然能大方地给我们送,就有能力给别的势力提供武器装备!”

  “根据清单来看,他们提供的大部分装备不是国产制式武器,而是国际上通用的型号,背后多半绕不开那几个国际军工复合体的财阀。”高峰继续分析道。

  安天河气得一拍桌子:“还真是小看了这帮买办商人的能量!胆大妄为,吃里扒外!这帮狗东西,只要一闻到血腥味,就迫不及待地撕下伪装的面具跳出来,充当马前卒搅风搅雨!”

  “另外,他们还提出要用物资,交换那几个挑头引发骚乱的在押囚犯。应该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,您看……”

  安天河沉吟思索了一下,才道:“先随便放一两个普通的外围成员,帮我们多争取一点时间,剩下的……能拖多久就拖多久,赶紧把牛王庙阵地打扫干净,尽快恢复交通,将治下这几个区域连成完整的一片。现在就翻脸动手,对我们来说还是太仓促了些,何况,对他们内部我们所知有限,贸然开打,只会让别人捡了便宜!”

  “我明白了,指挥官!”

  ……

  一天后,于牛王庙阵地打扫战场的前锋部队,在国道上,竟然遇见了成群结队从剑阁县城逃难而来的灾民,他们十几人,上百人携家带口,抱团迁移,仅靠步行走到了江油外围,这才与军队打了个照面。

  没过多久,提前布置在剑阁一带的侦察小分队,也传回了最新的消息,关中战区似乎在引导和驱赶当地灾民南下,最先入境的甚至已经深入到剑阁县城的郊外。

  这种情况下,江油当地政府,顺应军管委员会的要求,紧急在城外设立救济安置点,有秩序的疏散安置到达的灾民,以免引起矛盾和动荡,激起灾民冲击城内秩序。

  同时,还呼吁当地众多商家富户,慷慨解囊,为灾民提供帮助。

  不过除了少数国营单位外,响应者寥寥,饥民灾民挤作一团,安置点拥堵不堪,时常爆发冲突,直到军队介入控场,事态才勉强平息。

  之后的几天里,陆续有一股股灾民从广元,苍溪等地流入剑阁,逐渐聚集在江油外围附近,希望军队收留活命。

  时至七月初,随着牛王庙战场打扫结束,几乎每天都有几十,上百的饥民到达江油,他们的状态很不好,个个面有忧愤之色,灰头土脸疲惫不堪,见到军队只求给口吃的。

  一时之间,江油市收留难民潮的压力达到了极限峰值。

  自从有饥民、灾民进入治下地界来,安天河便下令在江油、梓潼、涪城等地附属的乡镇,设立多个疏散点,安置远道而来灾民,并派出机动部队二十四小时巡逻视察,防止发生纠纷治安事件。

  不过随着到来的灾民越来越多,各地已经加强戒备,防止有人利用灾民身份渗透,暗中搞破坏,煽动灾民闹事,冲击当地居民,引发动荡。

  安天河到底是半路出家的指挥官,面对以上种种棘手的问题,他通过自己的行政小班底招收人才,迅速组建了一支有参加过抗洪、地震抢险救灾的工作组,在他们的帮助下,才勉强应付了收留安置的问题。

  工作中,他才发现,迁移而来的难民潮里,饥民和灾民居然是有区别的。

  灾民很好理解,就是家乡不幸被新型病毒感染蔓延,沦陷于尸潮而背井离乡的人。

  饥民就不一样了,很可能居住地并没有被尸潮攻陷,却因为周边商路断绝,物资无法流通,无奈失去了生计,被迫流浪迁徙求生的人们。

  表面上他们是分辨不出来的,都是一副蓬头垢面,衣服脏兮兮,脸上黑乎乎,头发十天半月没洗过的狼狈模样。

  只有登记询问过后,才能明白他们之间是有区别的。

  从他们的口中,工作组还问出了一些值得警醒的消息和传言。

  最让安天河感到气闷的,便是关中灾区到处流传,走到川中江油便可活命,那里有主力部队驻扎,没有灾情,物资丰富,还能找到工作,去了就会得到安置。

  他妈的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,这不就是自己养不起,或是不愿管这些难民,想方设法把他们赶到川中来的么?

  好一招祸水南引!

  因为难民越来越多,已经严重影响到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秩序,安天河便打着高峰的名义招集了军政商三方,大大小小的军官、公务员、商界代表们,一起商讨未来如何更好的赈济安置灾民的问题。

  会议大厅中气氛沉闷,在场的政界官僚大多都是沉默不语,实施军管之后,他们的实权无形中被剥夺了一大半,当然不乐意继续帮安天河效力,只有省政府的头头脑脑,迫于责任和职位还是得出来撑撑场子。

  半晌,省委第一书记黄昌林,叹了口气道:“高师长,经过江油防御战,我们省内的钱粮也是不充裕了,先前那数千的灾民还好说,眼下又涌来了近万的难民,恐怕无力再收容了……”

  他摇了摇头,川中的财政情况,他是最清楚不过的,就算没有这些灾民,仅靠蓉城周边这一大四小的地盘,要养活几千万的本地民众,已属不易,最多也只能支撑未来五个月左右,如今又来了这么多饥民,而且后续恐怕还有……

  高峰沉思良久,叹道:“都是华夏百姓,怎么能见死不救?我知道眼下生计艰难,但这些灾民只要收容起来,以后无论是城市重建,修补道路,编练军警,那都是现成的人手,粮钱紧张只是暂时的,我会向总前委反映想办法的,无论来了多少灾民,我们都要应收尽收,不漏一人!”

  万兆龙作为商界的代表之一,眼瞅着气氛沉闷,见机出言道:“高师长宅心仁厚,万某十分敬佩!黄书记作为本省父母官,所说也俱是实情,我只是个商人,能做的也就是慷慨解囊,代表本公司捐出五十吨杂粮米面,用于赈济饥灾民吧!”

  众人都是吃惊地看了他一眼,没想到最先自愿出血的,居然是这个混迹黑白两道的万兆龙,有人欣赏,自然也就有人埋怨他多事,他这一挑头,其他人不也得跟着捐了吗?

  这个姓万的,也不知又搭上了谁的路子,在这装模作样卖好表功,呸!

  恶心!

  万兆龙丝毫不介意同行的冷眼,只是和坐在对面的安天河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。

  不过,埋怨归埋怨,该出血还得出血,不然以后分蛋糕,可就没你的份儿了。

  三杰集团的老总马上跟着道:“那本公司也自愿捐出十吨米粮,十吨帐篷棉被等安置物资,为灾民略尽绵薄之力!”

  会议气氛就此活泛起来,军政两方代表的脸上都松了一口气。

  有了带头捐赠的,其余人等也明白,既然被请到这里来了,不出点血那是讨不了好的,还不如爽快点,免得一下得罪军政两方的大佬,至少也是赚了点人情薄面,以后求人办事也有了点说辞。

  于是商界代表们纷纷捐粮捐物捐钱,他们并非个个比万兆龙和三杰集团富有,都是按自家实力分个上中下三等估算,有钱掏钱,有物出物。

  到了捐赠末尾,安天河也站出来道:“军方也从黔南、滇西那边得到了部分补充,至少有十卡车几十吨的物资,也全部拿出来,作为赈灾使用!”

  “好~!”想不到军方也以身作则,拿出这么大一笔宝贵的物资,众人顿时鼓掌称赞,会议室内热闹非凡,省委省政府的头头脑脑,也是满面红光,感觉自己治下还是很有希望的。

  掌声消退后,安天河却并没有坐下,而是面色整肃道:“我部在江油前线收容灾民,于登记造册时,获知关中灾区盛传的一则流言——‘走到川中江油便可活命,那里有主力部队驻扎,没有灾情,物资丰富,还能找到工作,去了就会得到安置。’恐怕这才大批灾民突然集中南下的主要成因!”

  “嗡……嗡……”首次听到这样爆炸性的内幕消息,会议厅内顿时像是往烧干的油锅里浇了一瓢凉水,一下就炸锅了。

  “荒谬绝伦!简直是岂有此理!”某位政工干部气不打一处来,到了对外输出的嘴炮时刻,他立马就来了精神,“我说怎么灾民来的这样蹊跷,这样集中,原来是有人使坏!自己嫌灾民累赘,就往我们这边引,简直可恶!”

  “这是祸水东引之计啊!同僚们!”有位上了年纪戴着高度数眼镜的学者模样干部,气呼呼地道,“遥想当年,明末进入小冰河时期,旱灾、蝗灾、瘟疫荼毒不断,明王朝腐朽不堪,赈灾不力,统治阶级反而变本加厉的盘剥百姓,致使流民四起,最先也是在关中地区爆发农民起义,后来辗转几省,裹胁流民无数,遍地燎原,终致灭国之祸!以史为鉴,这次又是天降灾祸,我们就在关中之侧,前有尸潮入境,如今又将灾民赶至我方地界,如此做法,实在令人不齿啊!”

  安天河听得直呼卧槽,这位干部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,这煽风点火的功夫有点生猛啊!

  “若说是两省协商,两家联手,事前说明,作为相邻的省份,同为华夏儿女,帮一把自是责无旁贷,但暗中散布谣言,引导甚至主动驱赶灾民往川中来,这是要干什么?之前,因为尸潮分兵,我们拼着荆楚、川中两省军民之力,用多少人的流血牺牲才将灾害勉强消弭,眼下,又来这一手!我倒想问问,他关中的军政要员们,是干什么吃的!”

  安天河这番慷慨陈词,顿时将气氛推到了顶点。

  无论是军政商界代表,个个义愤填膺,怒不可遏。

  看着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,安天河拿出准备好的材料道:“我们已经收集灾民的口供,赈灾现场的照片等材料,向总前委正式报告了此事。同时,我们也希望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们,也能将这件事上报给国务院、给中央,请核心领导们来评评理!”

  在众多参会人员轰然响应声中,省委书记黄昌林众目睽睽之下,接过了材料,并当场承诺:“我谨代表省委常委承诺大家,会尽全力向中央讨要一个公道!不光是给川中百姓一个交代,同样,也要给关中灾民们一个交代!”

  看着众人热烈激昂地鼓掌,安天河在一旁露出淡淡的微笑。

  ……

  时令进入了夏季,从剑阁一路向南,举目远望而去,路旁山野虽是绿意盎然,但沿途却是满目的荒凉,极目远处,遍地废弃烧焦的汽车残骸,地面经常能见到残缺不全的骨殖残尸,根本见不到什么生机,路过的城镇,个个死气沉沉的,原先繁华膏腴之地,已然失去了往昔的活力。

  青林古镇,离梓潼河边不远,走来了一群携家带口的难民,个个衣衫褴褛、蓬头垢面,不过看着前方的江油,他们眼中,既有忐忑,也怀着希望。

  人群中,有一户人家,大小约有七、八口人,最年长的,已过六十多岁,杂乱的头发全白,满脸的皱纹,身上的薄衣,也是千疮百孔,其中年龄最小的,还不到十岁。

  一个面色枯黄瘦弱的小女孩,被一个青年少妇抱在怀中,四肢无力的缩着,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,轻声道:“妈妈,丫丫好饿~!”

  少妇低头安慰道:“丫丫乖,过了牛王庙火车站,到了江油,就离市区安置点不远了,丫丫就可以吃饱饭了。”

  小女孩丫丫,乖巧地嗯了一声。

  望着前方,这群人中,几个拄着棍棒、木杆的中年或青年男子,眼中也露出期盼的神色,只希望快点到达火车站,这样自己一家人,就有希望活下去。

  同时他们也害怕,怕那江油安置点,并非如传说中一样,那样的话,他们一家几口人,就走到绝路了,恐怕会活生生的饿死。

  这一路行来,他们耳闻目睹是越来越不太平,出门在外,便是经过一些村镇之类,也要小心那些村民,突然化身变成凶狠的匪徒,上前抢走一切可以吃的东西,有时候甚至会抢走不满三月的婴幼儿。

  老话说,小乱避于城,大乱避于乡,但这话只能代表过去,现在已经不适用了。

  如今有能力待在村庄不出去求活路的,往往都是各地的土豪村霸,拥有丰厚的家底,一年半载都可以独自存活,而且他们还组织了护卫豪宅的私人武装,若被这些人盯上,又有歹意,往往路过的行人,最后只能留下一片尸体。

  丫丫一家就曾经差点被这种村霸抓住,还好当时结伴而行的比较团结,毕竟乡里乡亲的,对方一下要面对几十号人还是有点发怵的。

  又行了一阵,腹中难忍的饥饿几乎让青年少妇眼前发黑,身旁的家人赶紧扶住她缓缓,吞了几口途中接的山泉水,稍微歇了几口气又继续走,但没走几步肚子又会咕嘟嘟叫唤,想想启程之初,她还会因为这种生理声音感到羞耻,可现在她早已麻木了。

  怀中的女儿呼吸声越来越轻,少妇担忧的摸摸女儿的额头,见到那双无神却清澈的眼睛抬起来看了她一眼,才略微放心,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一点。

 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,一道汽车引擎发动机的轰鸣,由远及近飞速靠近,这群人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,而是异常的紧张,直到看见军绿色的车体,以及车头飘荡的鲜艳红旗,这才放声欢呼。

  丫丫妈妈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,早已哭干的泪水,此时居然奇迹般又满溢了出来,她脚下一软,再也支撑不住了,瘫倒在地前,她依然记得搂紧怀中的女儿,牢牢护在自己的胸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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